2005-12-27

那星期的「行為藝術」和「大戲」

看電影《無國界追兇》,哭了,不是因為同情非洲苦難的窮人,而是實在痛心政府高官和大商家的無良與無恥。

世貿會議的那星期,灣仔街頭成為了一個國際大舞台,各種「表演」同時上場。行為藝術家三木認為「行為藝術」不是「表演」,筆者卻以為有觀眾就已經是「表演」。那在海面上飄浮的點點橙紅,不就是「行為藝術」了嗎? 那「三跪九叩」的儀式,不也就是「行為藝術」了嗎? 那幾個香港人義無反顧的「絕食」行動,比起那四個在朗豪坊玻璃箱裡「做獸」的澳洲人,不也更「行為藝術」麼? 不過當事人沒有自稱「藝術家」,大概也不以為自己在做「行為藝術」了!

經常討論「行為藝術」跟「戲劇」的分別,其一是前者呈現發自內心的真實,讓觀眾見證一個事件的發生;後者則以假戲亂真,讓觀眾投入一個如真的夢幻世界。其二,前者一般被形容為前衛、大膽、反建制;後者則自身便是一種建制。其三,「行為藝術」一般著重現場性,通過鏡頭會削弱了「作品」的效果,例如觀眾無法在電視畫面裡感受到「三跪九叩」現場的莊嚴肅穆;而「戲劇」在「鏡頭」裡有時反而更有「劇力」,例如記者在鏡頭前戴上頭盔報導便已足夠使韓農飾演「暴民」的角色。然而,兩者表面上看來分界依然模糊,尤是遇上了同樣沒有綵排的即興劇。

相對於示威人士的「行為藝術」,警方無疑是在鏡頭前上演一場「大戲」!

這場「大戲」,多得商業傳媒「埋沒良心」的頂力合作和放大,觀眾都通過了電視箱、收音機和新聞紙獲得了滿溢的「娛樂」。這場名為「騷亂」的戲,很爛,卻全盤掌握在「導演」手中。大量的胡椒噴霧、大開水炮、封路、封地鐵站、放摧淚彈、以致「灣仔淪陷」都必須上場,因為韓農的角色設定是「暴徒」,劇本上亦寫明要有「暴亂」發生。灣仔不「淪陷」,這場戲就不夠震撼,也就枉費了「東道主」大量人力物力的巨額投資,尤是當「觀眾」開始質疑「暴民」這個角色是否成立的時候。如果「暴亂」真的發生,那裡還來那麼多在天橋上看戲的觀眾?又為何沒有一家「店舖」受到破壞? 如果韓農真的是「暴民」,何以他們會歸還在警察手上奪過來的盾牌?何以他們會清理維園的垃圾?他們只以微弱的力量衝擊警方防線,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目的是要大家關注他們的訴求。用上大量武力全副武裝的警察硬指隨手拾物還抗的示威者是「暴徒」,就正如《無國界追兇》片中男主角明明身中三個不同角度的子彈身亡,都可被說成是自殺殉情一樣。

如果說身在現場是一件危險的事,我同意,但絕非因為有甚麼暴民,而是警察隨時都會趁機動武,圍堵,拉人!到底是誰在濫用暴力?前線警員被迫超時工作遵從命令,保護的不是市民大眾,而是會展裡的跨國企業高官權貴。在會議桌上討論對窮人的不平等條約不就更暴力嗎?世貿只對農民造成傷害嗎?「全球化」到底摧毀了多少小本經營的商店呢?能夠吃「平」橙就是有更多選擇嗎?抑或我們根本也是在被迫剝削他人呢?以經濟利益作為唯一最高價值觀又算不算暴力呢?無形的暴力比有形的暴力其實更為可怖可怕! 讀者如欲了解這場戲在主流媒體背後的另一面,可到「獨立媒體」網站 - http://www.inmediahk.net/。

(刊於《電影雙周刊》)

社運中的行為藝術

看著一點點橙紅在海上飄浮著,我在想,那不是行為藝術嗎?香港人大概也上了一課,示威不只是舉牌叫口號,也可以很有美感!在今次「香港作動行為藝術計劃之無能的力量」工作坊(12月13日晚)裡,泰國藝術家Chumpon Aposuk說:那些示威的行動為甚麼不是行為藝術呢?因為他們並沒有叫自己做藝術家。我自己則認為,行動者即使運用藝術手段,通常也會很直接地表達訴求,如那位扮雞的外籍朋友總要拿著一個「世貿比禽流感更危險」的示威牌;「藝術家」則比較著重「美感」和「思考性」,如12月11日遊行那天,北京藝術家戴光郁的「拜金」行為,「觀賞者」便需要多一重思考,而「藝術家」也大概通過行為實行本身而達到「表達」、「體現」、「自省」和「修行」等目的。歐陽東晚上也來了工作坊,他白日就自發背了一個大背包,背包左右兩邊印有「十」字,裝扮不算突出,但就一整天拖著一大長方桶食水,寫著「免費食水」給遊行人士補給,必要時也可清洗「胡椒噴霧」和「救火」。歐陽東算是新晉「行為藝術家」,他的行動充滿了生活的自覺和創意,但他未必同意我說他這也是行為藝術。在遊行當中,其實就有很多「行為藝術」,只是大多數人都「不自覺」或「不屑以為是」吧!

即使大家其實用了不少藝術手段(打鼓、舞蹈、藝術品、木偶、跳海...),但「藝術」本身卻依然「邊沿」,至少跳海的朋友大概不會以為自己是做「行為藝術」的。在大眾傳媒眼中,「藝術」更不是甚麼(電視台平時有體育新聞卻沒有多少藝術新聞,藝術像與市民無關?!),所以那天維園的行為藝術就只被一兩份報紙總結成「日光豬戰士吞世貿文件」的標題。或者大家覺得無關痛癢,但我依然想讓大家知道,在前線直接衝擊的行動者以外,還有一班以「藝術」對世貿作出思考和表達的「藝術家」。

藝術家走入學校

12月7日,嶺南大學大門裡面對著的永安廣場這天特別熱鬧,一班人圍了起來對著一個臨時設置的露天廚房。一個滿身塗滿魚肉的男子走到群眾面前,他把身上的魚肉捏成一顆魚丸遞向一名青年,那青年尷尬地接過那顆生魚丸,那男子又走向另一名青年。露天廚房的GAS爐後則坐著一名女子,她在吃魚蛋,由機器生產那種。這是歐陽東和梁惠敏合作做一個行為作品,名為「出局」。那男子歐陽東隨後把他剛才用來手打魚丸的工具丟到一個紙皮箱裡,然後自己也走進箱中,把一大袋機製魚蛋照頭淋,大叫,「藏」於箱裡。那女子梁惠敏卻只一直坐著吃魚蛋。最後男子赤著上身走出來,吃魚蛋,嘔吐,用保鮮紙包裹自己......行為結束,主持人宣告還有兩個作品會在二樓藝術展廳進行,一半人於是跟了上去。

12月8日,理工大學設計學院一班師生與香港電台一些拍攝人員在等候著。燈全關了,玻璃卻透進外邊幽幽的光線。表演者kim.peacock時而歌唱,時而帶一點舞蹈動作(像鳥兒),地下有三幅畫了樹和鳥(烏鴉?)的畫(道具?),背後則有一個錄像投影。歌畢舞停,這是一齣「簡約的歌劇」吧!?題目:黑鳥。

回過頭到課室門口那邊,出口給一張長桌封住了,桌後坐了丸仔。丸仔在桌上鋪上一張綠色膠墊,然後倒上兩大瓶韓國柚子茶的「果醬」鋪平,再拿出一包韓國脆薯條,把脆薯在「果醬」上「插秧」。跟著,丸仔拿出一張美金圖案的大毛巾圍在領上做餐巾,把「果醬」裡的韓國脆薯條拔起吃掉再換上「韓式泡菜味」的「麥記薯條」到「果醬」上,還淋上血紅色的茄汁。然後,丸仔拿著一瓶「可口可樂」站到桌上,把一個「裝置」放到褲襠裡,隨即便邊喝著可樂邊排尿作「施肥灌溉」。甜味混著「麥記薯條」味和尿味散發著,丸仔把薯條堆成「TO」(吐)字樣,之前再放上一張「麥記茄汁」的包裝紙,上面有一個「M」字,倒置。

梁力把紙弄皺又攤開鋪成一條紙路,把一束「壇香」放在一頭的玻璃瓶中,在紙上來回步行。然後拿著兩束菊花一朵朵送給觀眾,剩了的便插在玻璃瓶中。跟著他在紙上灑米,米粒落在紙上發出「沙沙」之聲。米粒在紙上形成幾個米堆,他把不同顏色的顏料混入米堆,再把這些不同色彩的米拿向觀眾,有些觀眾接過,有些不。最後,梁力把米灑入玻璃瓶,倒入墨汁,把菊花也塞進瓶裡,於是只見一瓶漆黑。

三木走到戶外,一張長桌上放滿新奇士「平」橙,切開,生菜和兩個蕃茄。他把生菜用保鮮紙包到頭上,忘了拿的「道具」--鼓油雞翼(自由貿易)趕到,在眼前包上兩個紅蕃茄,頓變成一個可愛的「生菜蕃茄怪」模樣,在口的位置切一刀,便吃著鼓油雞翼和橙,也叫觀眾一起吃。觀眾吃得津津有味,就連他的「眼睛」也咬了一口。三木用刀開「眼」,跌了一隻另一隻仍流出紅紅的汁液。三木爬進桌底,帶著長桌走動,貪吃之人趕在災難前搶救甜橙,然後桌子翻倒,連桌面也脫了開來。

走回室內,來自北京的戴光郁在桌上堆了一個麵粉金字塔,旁邊有一個盤。他邀請了三人作為他的作品「材料」,一個坐在桌的一端,兩個站立的矇面使者一個拿碟一個拿刀叉。戴光與戴著白手套,首先把麵粉金字塔的頂端小心地用刀叉移到碟上,然後就用扇把剩餘的麵粉撥向坐著的人。中途倒了墨汁到盤中,把手洗黑,把刀叉洗黑,把臉也洗黑,然後用黑色的手繼續撥扇把麵粉都吹向坐著的人。最後他帶著兩個使者和那碟小金字塔(頂)離開,留下蓋滿一身麵粉的「受害人」。

事後座談,同學的反應不太踴躍,卻使大家討論了身邊隱形的暴力,再連帶回來談及是晚作品的共通點似乎就是隱藏著種種看得見和看不見的暴力。也正好配合著主題:「無能的力量」,無論是外在加諸所再現的暴力,還是從內裡反抗暴力出來的力量,都處處顯示著「行為藝術」這種藝術形式乃「弱勢者」所能爆發具大力量的一個表現場域。(以上有關嶺大和理大的報導,文字將同時刊於今週出版的《電影雙周刊》)

HKPA維園文化大笪地

12月11日晚上,在維園主舞台以外,一個穿著白色禮服的男人在人群間走動。他把一些傳單遞給群眾,然後在地上滾動,白色的禮服沾上塵垢,他來回重覆了好多次,他是泰國藝術家Chumpon Apisuk。

丸仔拿出一份剪報:日清食品指「CUP NOODLE」已註冊,用者侵權。丸仔拿出熱水壺,即場沖一個「合味道杯麵」,說:「CUP NOODLE」。丸仔拿出一個水杯,說:「CUP」,又拿出一包「福麵」,捏碎,說:「NOODLE」,然後把麵倒進杯中,說:「CUP NOODLE」,遞給觀眾吃。丸仔拿出兩個「全蛋麵」放到眼前,說:「NOODLE」,又拿出一個胸圍放到眼前,說:「CUP」,脫去上衣,把麵餅放進胸圍再戴到身上,兩手按著胸說:「CUP NOODLE」。丸仔拿出一張CLUB(梅花)A的紙牌,說:「CUP」,一邊把紙牌放進一個手動碎紙機,一邊說:「CUP NOODLE」。丸仔吸一大口氣,說:「CUP(吸)」,然後說:「NOODLE」,身體就順聲音彎捲下去。丸仔一邊重覆叫:「CUP NOODLE」,一邊吸氣爬上來呼氣彎下去滾動。丸仔在「CUP NOODLE」著,丸仔在「吸呼」著。丸仔回去拿泡好的「合味道杯麵」,放一條管到杯麵中,吸飲湯,又說:「NOODLE」吹涼杯麵。丸仔最後把麵倒到面上,食麵,但大部份麵流到身上,大叫:「CUP NOODLE!」。

筆者由於要清理現場,故錯過了日本藝術家Saegusa Yukio的作品。三木今天帶了一個猩猩頭套,然後他就在猩猩頭上包生菜蕃茄吃鼓油雞翼,作品與之前在大學的作品大致相同。蛙王在觀眾群教人舉手搖一張綠色的紙。梁惠敏、龐一鳴、歐陽東合作同時做一個作品,但由於活動已吸引了太多觀眾,筆者也不太能看得到,只見龐一鳴在地上用墨畫了一個像地圖的圈,梁惠敏有一個美國國旗紙盒和幾罐可樂,歐陽東有個GAS爐和十多碟五瓶二魚在地上鋪成金字塔,塔頂是兩尾大魚,跟著他就「釣魚」,把五瓶二魚串好塞進大魚的肚...梁力在另一邊展開他的「紙路」,作品似乎也跟之前在大學裡做的差不多,但做的時間長了很多。同時秦孝貞戴了洋蔥燈引路拉龜仔。菲律賓藝術家Mideo Cruz則扮成一個戴米奇形狀可樂圖案頭飾身穿異服的「觀音」,與在場穿雞服的外藉朋友雙輝映。

而這時,「八樓朋友」亦已在另一邊廂擺開「祭壇」,彩鳳等躺在地上,阿仁灑著陰司紙。反而蛙王沒有拋紙,他在現場拿了一條藍白的警察膠帶綁成一圈,就叫大家拿著「圈」圍著「祭壇」走動。莫昭如趁機加入「戰團」,把生果放到「祭壇」上用警棍打爛,又把避孕套套在警棍上喊打......蛙王放手自己製造的「圈」,群眾卻繼續著他的「作品」,最後「圈」跑了過去圍著主舞台前的大批觀眾,蛙王更走上台上與表演者一起歌舞!

最後是日本藝術家荒井真一,亦即某報章寫的「日光豬戰士」。他讀一些關於WTO的「字紙」(西西語,見小說《我城》),把一張「字紙」遞給觀眾,又把一張放入口中,大叫:「Happy WTO!」,然後脫下一件衣服,說一下那衣服跟WTO的關係,便又重覆這些步驟。不過口裡的紙塞得愈來愈滿,呼喊也愈來愈痛苦;穿的衣愈來愈少,直至剩下遮蓋下體的比卡超公仔,比卡超都也輸出到美國和世界各地,要把它留在那裡「FUCK!」。荒井真一的「食紙」行為已做了好多年,關心不同的議題會有不同的演繹,他「吞紙」到不能忍受的程度便會吐出完成作品,就只有在香港會有人不忍心看走出來阻止他。(CAT,不用擔心,以我了解,大多行為藝術家都很有分寸,危險的會叫定醫生在場,有些作品是會挑戰身體的極限,算是一種「修行」[voila語]!)

西港城震撼演繹

12月12日晚上,郭達年在西港城天台Habitus搞了一個名為TRADE NO SOULS的活動,「香港作動」應邀參加。雖然觀眾不多,藝術家們的作品卻非常震撼!

三木用錫紙包頭,在眼的位置放上兩堆羊肉,樣子跟生菜蕃茄人相像,不過多了點金屬血腥味。然後他倒上酒精,點火,三木的頭著了火!最後三木用毛巾把火按熄,旁邊有人出來淋水。

泰國藝術家Chumpon Apisuk在地上放了一個鐘對著自己,然後爬了上高處危坐,用口吹紅色心形汽球直至爆破,重覆多次後完結。

菲律賓藝術家Mideo Cruz在白幕前播放一個他在銅鑼灣街頭戴了飛虎隊頭帽和狗口罩裝扮站在斑馬線上的影像,同時播放「We will we will rock you!」的強勁音樂。一段時間以後,Mideo以同樣裝扮走到影像前,便隨著音樂自摸和脫衣。Mideo脫光衣服,把一瓶兩公升可口可樂放在下體前,替可口可樂套上「避孕套」,Mideo隨音樂搖動身體,可樂因搖動產生大量二氧化碳,「避孕套」迅速澎漲,爆破!Mideo把瓶裡餘下的可樂倒到口裡和身上。

轉到室內,日本藝術家Saegusa Yukio坐在一張小椅上,表情哀傷,視線一直盯著一個觀眾。全場寂靜無聲,氣氛很有張力,好像過了很久,行為結束。

北京藝術家戴光郁在牆上貼了張報紙,用毛筆在報紙右邊寫:「1989-2005 12.12 10:45」,桌前放了一個鐘,10:45是開始時間。戴光郁拔下自己一根長髮,用手拿著以火機燒,髮尾跌進一個碗中。戴光郁拔下自己一根長髮,用手拿著以火機燒,髮尾跌進一個碗中。戴光郁拔下自己一根長髮,用手拿著以火機燒,髮尾跌進一個碗中。戴光郁拔下自己一根長髮,用手拿著以火機燒,髮尾跌進一個碗中。戴光郁拔下自己一根長髮,用手拿著以火機燒,髮尾跌進一個碗中。戴光郁拔下自己一根長髮,用手拿著以火機燒,髮尾跌進一個碗中。戴光郁拔下自己一根長髮,用手拿著以火機燒,髮尾跌進一個碗中。戴光郁拔下自己一根長髮,用手拿著以火機燒,髮尾跌進一個碗中。戴光郁拔下自己一根長髮,用手拿著以火機燒,髮尾跌進一個碗中。戴光郁拔下自己一根長髮,用手拿著以火機燒,髮尾跌進一個碗中。戴光郁拔下自己一根長髮,用手拿著以火機燒,髮尾跌進一個碗中。戴光郁拔下自己一根長髮,用手拿著以火機燒,髮尾跌進一個碗中。戴光郁拔下自己一根長髮,用手拿著以火機燒,髮尾跌進一個碗中。戴光郁拔下自己一根長髮,用手拿著以火機燒,髮尾跌進一個碗中。戴光郁拔下自己一根長髮,用手拿著以火機燒,髮尾跌進一個碗中。戴光郁拔下自己一根長髮,用手拿著以火機燒,髮尾跌進一個碗中。......一共重覆了64次,每次燒完一根頭髮就在報紙左邊畫一筆,寫「正」字,共差一筆就十三個。然後他到四周掃塵到碗中,最後把毛塵埋在一盤小樹的泥土中。看看時間,在報紙右邊寫:「-11:30」,左邊寫:「64根毛」。

荒井真一(http://www.araiart.jp/)一來便脫至剩下比卡超,然後訴說他的往事。他兒時喝的奶是美國輸入的過期奶和奶粉,他邀兩個觀眾把奶和奶粉照頭倒到他身上,並按摩,然後在牆邊倒立,大叫幾聲:「Viva! Globalisation!」他媽媽不明白他小時為甚麼喜歡飲可樂,他邀另外兩個觀眾把兩瓶可樂倒到他身上,按摩。他邀另外兩個觀眾把兩支茄汁倒到他身上,按摩,然後在牆邊倒立,大叫幾聲:「Viva! Globalisation!」他邀另外一個觀眾把一包味精(味之素)倒到他身上,然後他在牆邊倒立,大叫幾聲:「Viva! Globalisation!」

反世貿的文化行動 - 在藝術的想像?呼喊公義

文﹕莫昭如/丸仔

“經濟生長” 與全球化
我們看到WTO/資本主義倡議的以利潤掛帥的自由貿易所帶來的全球化和經濟生長是:
失業與失控的生長:農工業策略計劃從缺和單邊的自由化。
無聲的生長:不公平不公義的政治結構,充滿腐敗和威權。
沒有未來的生長:環境的惡化,生物多樣性的喪失,生態毀滅。
無根的生長:文化單一化,文化壓迫,物質主義高漲,過度的消費主義,不環保消費、製造及銷售模式。
一言以蔽之:無意義的生長和不能持續的發展。

全世界億萬人感到追求有尊嚴,自由民主和自主的生活日益艱難,尤其是在世界的某些角落。在世界各地我們都能看到嚮往自由和解放的人無力改變事實。

這個時代的故事是“全球化”。 故事的主角是企業總裁,世貿、世界銀行和國際貨幣基金會的CEO,及他們所指使/派的政客。他們的財力允許他們將慾望寫在地球的表面上。在他們的故事中,其他的人類:無論是追求舒適及情感需求的平凡人或是那些必須為生存而掙扎的人都只是可犧牲的物品。毫無疑問的,全球化的負面效應已在世界上造成浩?,也有人有意在全球使用大規模毀滅性武器,砍伐雨林,拆毀所有的胡同和文化遺產,以摩天大樓取而代之,令千百萬人陷入飢荒,數以億計的人處出於貧困。

不過現在人們已開始反擊,因為他們發現如果這個全球化的過程若不受控制,將更嚴重地威脅到他們的生活,最終將令世界落回原始蠻荒狀態。這場反擊戰在西雅圖,大堡,日內瓦,坎昆已經展開。我即將看到香港變成反擊戰的戰場。

當然這場在全球發生的反擊戰正在不同層面不同領域出現,包括了在經濟、政治、文化上的反擊。


 本星期香港將會成為全世界的焦點,但一般人大概會受到香港政府的宣傳和傳媒報道的影響,聚焦在各國部長的場內會議和場外的示威、遊行集會等政治活動。

  不過,其實反世貿活動中,文化活動?實不少﹕

  今天晚上8時維園有「抗議世貿官商勾結」文化大笪地﹕大笪地整晚有行為藝術演出,參加者有海內外的行為藝術家。還有香港新銳劇團好戲量、外勞劇團演出《網吧》、一代人劇社、台灣樂隊演出、中國舞獅、韓國打鼓、亞太地區稻米節表演等。

 12月17日下午則有人民民主篷車隊在維園進行文化表演,包括來自南亞的歌手和舞蹈家、香港的女子太鼓隊、香港和海外行為藝術表演等。篷車隊會由維園出發至深水?,到?後,再演一次﹗

 而世貿會議期間亦有其他許多有關的反WTO文化活動。

  其實在這兩三個月來乃至近日,關心世貿的表演活動有好幾個,包括甚獲好評、「一條褲劇團」製作的《美國蝦》,不過《美國蝦》只提出海?的生存和第三世界蝦農生計的矛盾局面,並不特別批判世貿,結局甚至只鼓勵觀眾參禪修道,當然令一些反世貿的活動家所不樂﹗

 永安廣場 「反世貿」舞台

 另外,撞劇團與亞洲匯藝(Asia Meets Asia)合辦「第一屆香港即興演藝祭」,11月19日於文化中心劇場下午上演的《全球化風波》,明顯地是衝?世貿/全球化而設計的互動論壇劇場(Forum Theatre)。論壇劇場首先由演員演繹一段故事,然後再重演多一次,觀眾叫「停」,便可上台取代原本演員的角色,看看能否改寫故事人物的命運。故事首先發生在昔日的香港,在排字房?,工人們刻苦工作,一日老闆購入了新機器,工人們被迫要棄舊迎新,學習新技術,人工卻由「日薪」改為「件薪」,由於新手較慢,等於變相減人工,到做熟了手,老闆又要改為電腦排版,舊工人面臨裁員厄運。接?老闆又要考慮是否轉型北上設廠。故事最後是老闆與打工仔在醫院相遇,老闆破產跳樓,打工仔工作過勞百病纏身。不斷的經濟轉型變成了無止境的追逐,耗竭了一眾基層小市民,也耗竭了小老闆小企業。究其元兇,還是「經濟全球一體化」之禍。故事重演,好幾個觀眾叫「停」,取代原本演員的角色,但單人之力始終有限,最終還是改不了命運的安排﹔或者只是沒有觀眾取代角色後會對抗到底,否則結局亦未必盡是相同。最後各個角色接受觀眾訪問,一問一答間盡說各個角色的心路歷程,亦讓觀眾明白和體會到「全球化」對於各個階層之影響。

  另一個表演計劃與世貿有直接關係的是《Che Passion情迷WTO》。

 2005年10月至12月,十多名嶺南大學文化研究系的同學、幾個曾經參與《或者長毛、或者哲古華拉》創作過程與演出的好戲量劇團成員,和筆者,連續幾個星期日研習哲古華拉生平、拉丁美洲歷史、認識拉丁美洲民眾運動的人物、當然還有WTO……然後用戲劇、音樂與舞蹈呈現出來,巡迴大專院校演出,回應LCSD搞的拉丁迷情,回應WTO的部長級會議。《Che Passion情迷WTO》還有孟加拉版、韓國版、菲律賓外勞版和其他版本的演出。死掉了差不多近40年的哲古華拉,要演他,把他的一生和作為賦予現實的意義,自然想到他的國際主義和當今在拉丁美洲的2億2千萬貧民,也不能不連結上WTO和全球化﹗

 還有不能不提的是,香港的亞洲外勞劇團除了積極籌備演出《哲古華拉在我們的心中》外,它的成員還排演出了Internet Cafe(網吧),十幾名菲律賓外勞與導演共同協作,用音樂舞蹈詩歌呈現電郵新娘的辛酸血淚,反映世界上出現的貧富懸殊和全球化推動的消費和物質主義﹗亞洲外勞劇團12月11日(今日)在藝穗會演兩場(下午2:15及4:45)足本之後,就會拉隊到維園「抗議世貿官商勾結」文化大笪地演折子戲。

 不過,就WTO這個課題創作和表態的,香港的行為藝術家至為積極。香港行為藝術家的活動,自12月7日已經開始,筆者邀來參與其事者「丸仔」作出報道﹕

  踏入嶺南大學正門,對?是永安廣場,但同學總是習慣從旁邊的小道繞過,讓廣場變得格外清靜永安。上周在這?舉辦關於「世貿」的論壇,同學都好像知曉一切,照常安然路過,便消失於校園其他角落。12月7日,廣場起了異樣的變化,路過的同學不單走進廣場,還駐足停留觀看甚至參與。動搖了永安廣場的安靜,是一群參與「香港作動行為藝術計劃」的藝術家。

 丸仔首先拿出四瓶韓國特飲果醬,包括柚子茶、蜜梨茶和紅棗茶等,把它們倒在一張綠色膠墊上,成「田」字狀。跟?開了一包韓國脆薯條,把它們像插秧般插到「果醬田」上。然後丸仔拿出一張美金圖案的大毛巾包裹身上,便從「田」?拔出韓國脆薯條吃掉,再換上種植「M記」薯條。整個「果醬田」都給「M記」薯條佔據後,丸仔便拿出一瓶可樂,站起,放一個「裝置」到褲襠?,然後便邊喝可樂邊排尿到「田」上「灌溉」。那瓶美國入口的可樂都彷彿經過了包?「美金」的丸仔的身體,直接排泄到了韓國入口的「田」上,於是香甜的果醬便混和?一陣尿味。最後,丸仔便把「田」上的「M記」薯條拼成「WTO」的字樣。

 梁力在廣場中間鋪開一條紙路,把小黃花送給觀眾,然後就在紙上灑米粒。梁力邊灑米粒邊哭?,他為什麼而傷心呢﹖然後他把米粒堆成米堆,逐一在每個米堆混入不同顏色的顏料,再把米堆攤成一個個漩渦。跟?,梁力把染有色彩的米粒拿給觀眾,有些觀眾接過米粒,有些則拒絕。最後,梁力把米粒灑進一個插了花束的瓶子?,倒入墨汁,把花束也塞進瓶子?,只剩一瓶黑色。

 歐陽東和梁惠敏合作做一個作品,名為《出局》。他們在廣場上架起爐灶,歐陽東在打魚膠,梁惠敏在燒一鍋水。歐陽東把魚膠捻成一個個魚蛋,然後放到梁惠敏面前的鍋?煮。歐陽東繼續做魚蛋,梁惠敏把鍋?的魚蛋夾上來吃。歐陽東繼續做魚蛋,梁惠敏從旁拿出一些機械大量生產的魚蛋放進鍋?去。歐陽東的手製魚蛋被機製魚蛋搶走了鍋的空間,手做魚蛋無處容身,梁惠敏吃?機製魚蛋。歐陽東傷心得把魚膠塗抹在衣服上,然後把衣服上的魚膠捻成魚蛋,交給觀眾,而梁惠敏吃?機製魚蛋。歐陽東依依不捨,把所有手製魚蛋的工具掉進一個大紙皮箱?,而梁惠敏繼續吃?機製魚蛋。歐陽東拿起一大袋機製魚蛋半身走進大紙皮箱?,把魚蛋照頭傾倒並大叫,最後把自己蓋進箱?,而梁惠敏無動於衷繼續吃?機製魚蛋。歐陽東在箱中走出來已是上身赤裸,在只有十多度的天氣下走過去擁抱梁惠敏,而梁惠敏無動於衷。歐陽東包保鮮紙到身上和頭上,梁惠敏繼續無動於衷。歐陽東「謝幕」,觀眾拍手,而梁惠敏繼續無動於衷。歐陽東與梁惠敏一起執拾。

 食物成行為藝術材料

 莫昭如和三木的作品移師往2樓的藝術展覽廳進行。莫昭如拿出一大堆水果,帶觀眾一起唱歌Power to the People,然後他把小小的哲古華拉旗幟插在水果上,然後與學生齊齊唱Commandante Che Guevara。最後他換了綠色類似軍服的恤衫,拿出警棍,唱Dom Dom歌,以Dom Dom啍《義勇軍進行曲》、啍Waltzing Matilda、啍《藍色多瑙河》,然後轉啍貝多芬《快樂頌》、用警棍把水果一個個打爛,更讓觀眾揮棍打水果,繼續啍《快樂頌》。三木的作品叫I LOVE WTO!,他把生菜用保鮮紙包到頭上,眼的位置放兩個紅番茄,頓時變成一個外星怪物的模樣。他用刀在口的位置切一刀,然後邊吃「豉油雞翼」(自由貿易)及其他水果,邊說﹕「I LOVE WTO!」他又用刀在眼位置的番茄割破,最後用手壓爛番茄流出汁液,他說﹕「I LOVE WTO!」

 無獨有偶,5個作品均用上了食物作為材料,民以食為先,大概是大家都感應到「世貿」對於勞苦大眾的莫大影響吧﹗

 這是「香港作動行為藝術計劃」今年第4個活動,主題名為「無能的力量」,趁?「世貿」的到來,藝術家們要宣告﹕無權勢者當家作主﹗香港的行為藝術家們雖不算是傾巢盡出,但參與者除上述在嶺南大學演出者,還有曾德平、高小蘭、226工程、龐一鳴、Kim Peacock等。而從海外來參加「無能的力量」計劃的還有菲律賓的Mideo Cruz、泰國的Chumpon Apisuk、日本的荒井真一、Saegusa Yukio、來自中國的戴光與德國的雷恩等。這些朋友今晚8時會到維園(「抗議世貿官商勾結」文化大笪地)演出,12月17日則會參與「人民民主篷車隊」。同時,12月13日晚上7時半在上環文娛中心展覽廳,有由泰國行為藝術家Chumpon Apisuk主領的工作坊。這些都是「世貿」期間在街上叫口號以外的別樣選擇﹗

 對一些人來說,這些活動可能無關宏旨,只是一些點綴。不過我們也可以這樣想﹕

 當大公司跨國企業和大資本家獨佔了和擁有經濟力量,而獨裁的政黨和蠻橫的政府在行使政治力量,那麼我們平民老百姓文化工作者擁有什麼呢﹖如果我們把仍然擁有的文化力量集合起來,或許可以在全球化的形成和進程中發揮重要的影響力﹖


Part of this article issued in 11/12/05 明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