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莫昭如/丸仔
“經濟生長” 與全球化
我們看到WTO/資本主義倡議的以利潤掛帥的自由貿易所帶來的全球化和經濟生長是:
失業與失控的生長:農工業策略計劃從缺和單邊的自由化。
無聲的生長:不公平不公義的政治結構,充滿腐敗和威權。
沒有未來的生長:環境的惡化,生物多樣性的喪失,生態毀滅。
無根的生長:文化單一化,文化壓迫,物質主義高漲,過度的消費主義,不環保消費、製造及銷售模式。
一言以蔽之:無意義的生長和不能持續的發展。
全世界億萬人感到追求有尊嚴,自由民主和自主的生活日益艱難,尤其是在世界的某些角落。在世界各地我們都能看到嚮往自由和解放的人無力改變事實。
這個時代的故事是“全球化”。 故事的主角是企業總裁,世貿、世界銀行和國際貨幣基金會的CEO,及他們所指使/派的政客。他們的財力允許他們將慾望寫在地球的表面上。在他們的故事中,其他的人類:無論是追求舒適及情感需求的平凡人或是那些必須為生存而掙扎的人都只是可犧牲的物品。毫無疑問的,全球化的負面效應已在世界上造成浩?,也有人有意在全球使用大規模毀滅性武器,砍伐雨林,拆毀所有的胡同和文化遺產,以摩天大樓取而代之,令千百萬人陷入飢荒,數以億計的人處出於貧困。
不過現在人們已開始反擊,因為他們發現如果這個全球化的過程若不受控制,將更嚴重地威脅到他們的生活,最終將令世界落回原始蠻荒狀態。這場反擊戰在西雅圖,大堡,日內瓦,坎昆已經展開。我即將看到香港變成反擊戰的戰場。
當然這場在全球發生的反擊戰正在不同層面不同領域出現,包括了在經濟、政治、文化上的反擊。
本星期香港將會成為全世界的焦點,但一般人大概會受到香港政府的宣傳和傳媒報道的影響,聚焦在各國部長的場內會議和場外的示威、遊行集會等政治活動。
不過,其實反世貿活動中,文化活動?實不少﹕
今天晚上8時維園有「抗議世貿官商勾結」文化大笪地﹕大笪地整晚有行為藝術演出,參加者有海內外的行為藝術家。還有香港新銳劇團好戲量、外勞劇團演出《網吧》、一代人劇社、台灣樂隊演出、中國舞獅、韓國打鼓、亞太地區稻米節表演等。
12月17日下午則有人民民主篷車隊在維園進行文化表演,包括來自南亞的歌手和舞蹈家、香港的女子太鼓隊、香港和海外行為藝術表演等。篷車隊會由維園出發至深水?,到?後,再演一次﹗
而世貿會議期間亦有其他許多有關的反WTO文化活動。
其實在這兩三個月來乃至近日,關心世貿的表演活動有好幾個,包括甚獲好評、「一條褲劇團」製作的《美國蝦》,不過《美國蝦》只提出海?的生存和第三世界蝦農生計的矛盾局面,並不特別批判世貿,結局甚至只鼓勵觀眾參禪修道,當然令一些反世貿的活動家所不樂﹗
永安廣場 「反世貿」舞台
另外,撞劇團與亞洲匯藝(Asia Meets Asia)合辦「第一屆香港即興演藝祭」,11月19日於文化中心劇場下午上演的《全球化風波》,明顯地是衝?世貿/全球化而設計的互動論壇劇場(Forum Theatre)。論壇劇場首先由演員演繹一段故事,然後再重演多一次,觀眾叫「停」,便可上台取代原本演員的角色,看看能否改寫故事人物的命運。故事首先發生在昔日的香港,在排字房?,工人們刻苦工作,一日老闆購入了新機器,工人們被迫要棄舊迎新,學習新技術,人工卻由「日薪」改為「件薪」,由於新手較慢,等於變相減人工,到做熟了手,老闆又要改為電腦排版,舊工人面臨裁員厄運。接?老闆又要考慮是否轉型北上設廠。故事最後是老闆與打工仔在醫院相遇,老闆破產跳樓,打工仔工作過勞百病纏身。不斷的經濟轉型變成了無止境的追逐,耗竭了一眾基層小市民,也耗竭了小老闆小企業。究其元兇,還是「經濟全球一體化」之禍。故事重演,好幾個觀眾叫「停」,取代原本演員的角色,但單人之力始終有限,最終還是改不了命運的安排﹔或者只是沒有觀眾取代角色後會對抗到底,否則結局亦未必盡是相同。最後各個角色接受觀眾訪問,一問一答間盡說各個角色的心路歷程,亦讓觀眾明白和體會到「全球化」對於各個階層之影響。
另一個表演計劃與世貿有直接關係的是《Che Passion情迷WTO》。
2005年10月至12月,十多名嶺南大學文化研究系的同學、幾個曾經參與《或者長毛、或者哲古華拉》創作過程與演出的好戲量劇團成員,和筆者,連續幾個星期日研習哲古華拉生平、拉丁美洲歷史、認識拉丁美洲民眾運動的人物、當然還有WTO……然後用戲劇、音樂與舞蹈呈現出來,巡迴大專院校演出,回應LCSD搞的拉丁迷情,回應WTO的部長級會議。《Che Passion情迷WTO》還有孟加拉版、韓國版、菲律賓外勞版和其他版本的演出。死掉了差不多近40年的哲古華拉,要演他,把他的一生和作為賦予現實的意義,自然想到他的國際主義和當今在拉丁美洲的2億2千萬貧民,也不能不連結上WTO和全球化﹗
還有不能不提的是,香港的亞洲外勞劇團除了積極籌備演出《哲古華拉在我們的心中》外,它的成員還排演出了Internet Cafe(網吧),十幾名菲律賓外勞與導演共同協作,用音樂舞蹈詩歌呈現電郵新娘的辛酸血淚,反映世界上出現的貧富懸殊和全球化推動的消費和物質主義﹗亞洲外勞劇團12月11日(今日)在藝穗會演兩場(下午2:15及4:45)足本之後,就會拉隊到維園「抗議世貿官商勾結」文化大笪地演折子戲。
不過,就WTO這個課題創作和表態的,香港的行為藝術家至為積極。香港行為藝術家的活動,自12月7日已經開始,筆者邀來參與其事者「丸仔」作出報道﹕
踏入嶺南大學正門,對?是永安廣場,但同學總是習慣從旁邊的小道繞過,讓廣場變得格外清靜永安。上周在這?舉辦關於「世貿」的論壇,同學都好像知曉一切,照常安然路過,便消失於校園其他角落。12月7日,廣場起了異樣的變化,路過的同學不單走進廣場,還駐足停留觀看甚至參與。動搖了永安廣場的安靜,是一群參與「香港作動行為藝術計劃」的藝術家。
丸仔首先拿出四瓶韓國特飲果醬,包括柚子茶、蜜梨茶和紅棗茶等,把它們倒在一張綠色膠墊上,成「田」字狀。跟?開了一包韓國脆薯條,把它們像插秧般插到「果醬田」上。然後丸仔拿出一張美金圖案的大毛巾包裹身上,便從「田」?拔出韓國脆薯條吃掉,再換上種植「M記」薯條。整個「果醬田」都給「M記」薯條佔據後,丸仔便拿出一瓶可樂,站起,放一個「裝置」到褲襠?,然後便邊喝可樂邊排尿到「田」上「灌溉」。那瓶美國入口的可樂都彷彿經過了包?「美金」的丸仔的身體,直接排泄到了韓國入口的「田」上,於是香甜的果醬便混和?一陣尿味。最後,丸仔便把「田」上的「M記」薯條拼成「WTO」的字樣。
梁力在廣場中間鋪開一條紙路,把小黃花送給觀眾,然後就在紙上灑米粒。梁力邊灑米粒邊哭?,他為什麼而傷心呢﹖然後他把米粒堆成米堆,逐一在每個米堆混入不同顏色的顏料,再把米堆攤成一個個漩渦。跟?,梁力把染有色彩的米粒拿給觀眾,有些觀眾接過米粒,有些則拒絕。最後,梁力把米粒灑進一個插了花束的瓶子?,倒入墨汁,把花束也塞進瓶子?,只剩一瓶黑色。
歐陽東和梁惠敏合作做一個作品,名為《出局》。他們在廣場上架起爐灶,歐陽東在打魚膠,梁惠敏在燒一鍋水。歐陽東把魚膠捻成一個個魚蛋,然後放到梁惠敏面前的鍋?煮。歐陽東繼續做魚蛋,梁惠敏把鍋?的魚蛋夾上來吃。歐陽東繼續做魚蛋,梁惠敏從旁拿出一些機械大量生產的魚蛋放進鍋?去。歐陽東的手製魚蛋被機製魚蛋搶走了鍋的空間,手做魚蛋無處容身,梁惠敏吃?機製魚蛋。歐陽東傷心得把魚膠塗抹在衣服上,然後把衣服上的魚膠捻成魚蛋,交給觀眾,而梁惠敏吃?機製魚蛋。歐陽東依依不捨,把所有手製魚蛋的工具掉進一個大紙皮箱?,而梁惠敏繼續吃?機製魚蛋。歐陽東拿起一大袋機製魚蛋半身走進大紙皮箱?,把魚蛋照頭傾倒並大叫,最後把自己蓋進箱?,而梁惠敏無動於衷繼續吃?機製魚蛋。歐陽東在箱中走出來已是上身赤裸,在只有十多度的天氣下走過去擁抱梁惠敏,而梁惠敏無動於衷。歐陽東包保鮮紙到身上和頭上,梁惠敏繼續無動於衷。歐陽東「謝幕」,觀眾拍手,而梁惠敏繼續無動於衷。歐陽東與梁惠敏一起執拾。
食物成行為藝術材料
莫昭如和三木的作品移師往2樓的藝術展覽廳進行。莫昭如拿出一大堆水果,帶觀眾一起唱歌Power to the People,然後他把小小的哲古華拉旗幟插在水果上,然後與學生齊齊唱Commandante Che Guevara。最後他換了綠色類似軍服的恤衫,拿出警棍,唱Dom Dom歌,以Dom Dom啍《義勇軍進行曲》、啍Waltzing Matilda、啍《藍色多瑙河》,然後轉啍貝多芬《快樂頌》、用警棍把水果一個個打爛,更讓觀眾揮棍打水果,繼續啍《快樂頌》。三木的作品叫I LOVE WTO!,他把生菜用保鮮紙包到頭上,眼的位置放兩個紅番茄,頓時變成一個外星怪物的模樣。他用刀在口的位置切一刀,然後邊吃「豉油雞翼」(自由貿易)及其他水果,邊說﹕「I LOVE WTO!」他又用刀在眼位置的番茄割破,最後用手壓爛番茄流出汁液,他說﹕「I LOVE WTO!」
無獨有偶,5個作品均用上了食物作為材料,民以食為先,大概是大家都感應到「世貿」對於勞苦大眾的莫大影響吧﹗
這是「香港作動行為藝術計劃」今年第4個活動,主題名為「無能的力量」,趁?「世貿」的到來,藝術家們要宣告﹕無權勢者當家作主﹗香港的行為藝術家們雖不算是傾巢盡出,但參與者除上述在嶺南大學演出者,還有曾德平、高小蘭、226工程、龐一鳴、Kim Peacock等。而從海外來參加「無能的力量」計劃的還有菲律賓的Mideo Cruz、泰國的Chumpon Apisuk、日本的荒井真一、Saegusa Yukio、來自中國的戴光與德國的雷恩等。這些朋友今晚8時會到維園(「抗議世貿官商勾結」文化大笪地)演出,12月17日則會參與「人民民主篷車隊」。同時,12月13日晚上7時半在上環文娛中心展覽廳,有由泰國行為藝術家Chumpon Apisuk主領的工作坊。這些都是「世貿」期間在街上叫口號以外的別樣選擇﹗
對一些人來說,這些活動可能無關宏旨,只是一些點綴。不過我們也可以這樣想﹕
當大公司跨國企業和大資本家獨佔了和擁有經濟力量,而獨裁的政黨和蠻橫的政府在行使政治力量,那麼我們平民老百姓文化工作者擁有什麼呢﹖如果我們把仍然擁有的文化力量集合起來,或許可以在全球化的形成和進程中發揮重要的影響力﹖
Part of this article issued in 11/12/05 明報